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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债券利率风险对冲的那些小事


来源:四时投资交易
作者:三王子



先来一句马后炮,其实唐总逆袭上台并不是一件多么出人意料的事,因为这件事情跟脱欧本质上就是一件事儿。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停滞逼迫全球央行增发货币,大水漫灌下大幅推升资产价格,使得有产者和无产者的贫富差距愈来愈大,不满意的无产者们用选票进行无声的革命,胜在人多!我相信很多人都深谙此理,在大选之前默默通过买注特朗普、做空墨西哥比索、做多黄金或国债等各种方式来标表(大)达(捞)观(一)点(笔),不过行情走到现在这个位置,那些叫嚣着Trump上台黄金蹿上1400的分析师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全球债市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市值蒸发超过1万亿美元,不知道什么时候Trump的口号从“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变成了“Make Yields Great Again”,收益率一路向北,美丽的侧脸惊得吃瓜群众们目瞪狗呆。除了Trump大兴土木和鹰派加息言论的预期之外,笔者觉得这次迅速甚至有些过头的调整显示了Event Driven的交易者们非凡的学习能力,市场从脱欧事件的黑天鹅老师那上了一课之后,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管怎么说,这周的市场波动对美元债券组合的市值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投资者们纷纷开始找寻利率风险对冲的方式,或是评价已在使用中的对冲工具,我们今天就来聊聊利率风险对冲中的那些小事。

首先得先整明白一个问题,什么是利率风险,为什么我们要去对冲利率风险?有人可能说这个百度就知道,利率风险就是因为市场利率的变动导致债券价格发生变动的风险,对冲利率风险就是不想承担市场利率变动的损益部分,只赚取信用利差。但笔者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想的更仔细一些,作为一个资产管理者,在衡量自己投资组合利率风险的同时一定要同时考虑负债,也就是说要考虑自己的资金来源是什么性质。只有结合负债的性质去考虑资产,才能更合理地选择对冲工具。比如一个银行配置户的交易员,或者是一个三年固定期限产品的PM但手里拿的全是三年以内的债,这时候资产和负债的久期原则上可以说是完全匹配的,再去考虑对冲组合的利率风险就有点多余了。但如果是一个从自己家Treasury拿钱的银行自营交易账户的交易员,或是一个定期申购赎回的净值类产品投资经理,那么这时候手里的资金来源属性就相当于发行了一笔浮动利率债券,久期接近于零,这时候面临的利率风险几乎完全来自于资产端,而且对于净值产品的投资经理来说,资金来源的稳定性比较低,如果选择Bond option或者债券远期这些bid ask价差比较大的工具来对冲,在unwind的时候就会付出相对比较高的成本。如果是一年固定期限产品的投资经理,手里拿着三年的债券,那么就在衡量1-3年curve risk的前提下,可以考虑使用一年的IRS来进行对冲,避免产品到期时unwind IRS带来的成本损失。总起来就是说,你的资产和负债的匹配性质,也就是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选择用什么期限什么品种的工具来进行对冲。

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我们还需要考虑是否需要对冲利率风险和什么时候对冲利率风险。有喜欢炒现券的trader可能根本就不想去进行利率风险的对冲,尤其是做momentum策略的,涨了就跟着买趋势不对就赶紧跑,这样做小规模的trading是可以的,但是对于资金量比较大的组合,在债券这样一个流动性有限的OTC市场,等想卖的时候可能会被squeeze,把市场砸一个坑出来。所以对于组合资金,基本都是要考虑hedge。那么就进入下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做对冲。对于比较保守的PM,可能在建仓的同时就做好反向对冲了,那么他的组合基本就只受credit spread变动影响。对于自身对benchmark利率有自己view的小伙伴,其实对冲也是一种表达观点的方式,也就是说选择预期市场利率上行的时候进行对冲。不过,在收益率曲线上行是常态的市场上,有时候利率上行已经被曲线完美的price in了,所以仅仅认为利率上行就去做对冲也是不精确的,比较精确的做法应该是如果认为现在curve中price的利率上行预期低于自身的预期,就可以考虑选择合适工具进行对冲。

美元市场是全球最发达深厚的市场,利率曲线之全,金融工具之多让处于EM市场的笔者只有兴叹的份儿。在实践中总结下来,常用的工具可以有以下四种:
(1)Interest Rate Swap;
(2)Treasury Future;
(3)Bond Option;
(4)Forward。
这四种工具各有利弊,对于(1)IRS来说,主要是简单方便,流动性比较好,而且可以做到期限上的匹配,避免curve risk,但会面临swap rate和benchmark rate之间的不匹配,也就是有swap spread变动的风险。(2)国债期货是场内交易,流动性最好,但是期限品种比较少,只有2-year note、5-year note、10-year note以及长期的bond future可以选择,而且一般情况下选择近月主力合约来使用,这样每三个月要重新roll一次,比如用5y的合约来hedge一个对应久期的债券,一开始期限是匹配的,但是三个月过去了债券已经roll down了,期货却到期需要进入新的合约,原来期货对应的那张cheapest to deliver(CTD)大概率就会变动,也就是说期货的久期每三个月会回调一次,这时候会产生一个curve risk,roll的次数越多,被对冲券的久期就会与对冲工具的久期差距越大,对冲的匹配性就越差,更别提还有short future所蕴含的期权价值变动所带来的误差,这个后面细说。第三个是债券期权,期权的优势在于让我们在hedge掉利率上行的风险之后还留有一个机会,万一判断错了或者说出现什么脱欧等黑天鹅事件让债券价格狂飙上去,做了风险对冲的筒子们就只能眼巴巴了,这个时候期权的价值就会体现出来。但是期权的劣势也非常明显,就是贵。一方面是因为期权是OTC市场,要有很多小费给dealer,这就有个bid ask spread在那里;另一个方面是因为期权这种非线性的东西生产过程的特殊性,需要trader通过频繁的delta hedge做出来,但是债券期权的underlying可是债券啊,本来就是个OTC的货,所以债券期权的价格普遍是比较贵的,在市场上使用债券期权来对冲的情况也比较少见。最后一个是债券远期,优点在于这个是对冲误差最小的工具,跟IRS相比没有swap spread的问题,跟future相比没有内含期权价值的变动,但是还是流动性比较差,期限也一般比较短,所以这个也不是主流对冲工具。下面我们重点关注前两者:利率掉期和国债期货。

1、利率掉期
利率掉期(IRS)是指交易双方约定在一段时间内,在固定的时点上根据约定规模的本金交割一系列现金流,一方提供浮动利率,一方提供固定利率。最简单的理解利率掉期可以认为利率掉期就是发行了一笔浮动利率债券来finance一笔固定利率债券的投资,跟bond一样,如果说long swap就是receive fixed同时pay floating。所以一笔利率掉期的久期就等于固定利率债券的久期减去浮动利率债券的久期,利率掉期的DV01就等于固定利率债券的DV01减去浮动利率债券的DV01,非常简单清晰,对冲所需要做的就是作为payer进入一笔DV01与债券组合的DV01相等的swap即可。

对于美元市场,最常见的IRS的浮动端就是3个月libor,underlying确定好之后,IRS的期限和本金额决定IRS的DV01。我们需要先确定选择进入一笔多长期限的IRS来进行对冲。这时候,要首选期限match的IRS,注意是期限match,不是久期match,买的是剩余期限10年的债券久期是7年,那要用10年的IRS去hedge而不是7年,这样才可以避免curve risk(这个问题笔者跟一些对手方讨论过,很多人会想当然的认为duration才是实质的风险,但在这里我们需要的是把benchmark的风险专门给分离出来,所以不能用duration match)。如果债券的剩余期限不是IRS的标准期限,就应该首先考虑选择期限接近的标准IRS,而不是去纠结于期限的匹配,因为这会的主要矛盾就变成了非标准IRS比较费钱了,那点Curve上的误差跟交易价差比起来就成了次要矛盾。除了就近原则,我们还可以通过选择IRS期限来表达对Curve steepen或者flatten的观点,比如如果认为1-5年的curve将要flatten,那么完全可以选择一个1y的IRS来hedge5年的利率风险,做个RV trade也不错。另外,如前文所说的,如果负债那段有确定的期限,也应该参考负债的期限来选择IRS,比如产品期限是1年的,那么还用5年的IRS来对冲就是想跟dealer白交门票了。

确定好期限之后,通过调整本金额来匹配DV01,这样一笔大众喜闻乐见的IRS就做好了。现在的IRS虽然还是OTC交易,但市场广阔深厚,流动性很好,交易成本低,随着G20对central clearing的新规,IRS也会被逐步的纳入场内交易,流动性会变得更好,是一种不错的可选对冲工具。但如同前文所说,IRS体现的是市场上的swap rate,但债券的benchmark是国债利率,虽然两者基本是同向变动的,不过终究会面临swap spread的风险,尤其是今年,这个spread还是加宽的。当然可以通过购买一些spread option等工具来再次进行hedge,但这样的话,性价比就比较低了,笔者认为就这个宽度来说,并不是太必要。


2、国债期货
跟IRS相比,国债期货的标的就是国债,也就是债券的benchmark,并没有swap spread的干扰。Rule of thumb也很简单,所需要short的期货数量就等于债券组合的DV01除以期货合约的DV01,期货合约的DV01=CTD DV01/conversion factor,这样看起来似乎就完事了。其实不然。这样做hedge是基于一个假设前提,就是期货合约的价格完全follow CTD,而忽略了期货合约中蕴含的期权。

为了理解期货合约中的期权,先跟大家交代两个概念:一个是basis,一个是carry。在期货市场上,basis表示现货价格和期货价格的差。对于商品期货来说,仓储成本使得持有商品的成本较高,所以商品期货的价格通常高于现货,商品期货的basis通常是负的。但是对于国债期货来说,在收益率曲线是正向的情况下,融资持有债券的收益为证,所以国债期货价格通常低于现货,国债期货的basis通常为正。carry是一个广泛应用于FX,commodities, stocks, rates和credit等各个领域的词,通俗的来讲,一项资产的收益可以划分为两部分:price appreciation(也就是平常所说的capital gain)和carry。carry大体可以定义为当其他一切条件不变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所得的资产预期收益。具体到债券领域,carry等于持有一只债券所取得的coupon收入和为了投资这笔债券融资所付出的成本之差。借短投长是金融圈的核心玩法,只要收益率曲线是正向的,基本都会取得正carry。

有了这两个概念之后,我们就可以想市场上buy bonds同时sell futures并在期货到期时候交付现货的投资者收益状况是怎样的,其实取决于持有债券所取得的carry和positive basis所带来的损失孰大孰小。从这个角度来讲,期货价格经常太低了,那些buy bonds and sell futures的人通常没有办法取得足够的carry来弥补basis上的亏损,basis大于carry是国债期货市场上的常态。

国债期货市场上充斥着聪明的钱和聪明的人,那么除了carry之外,那些short futures的人取得了什么来弥补basis上的亏损呢?答案就是做空者拥有两个期权:选择交付哪只券和选择交付时间。简便起见假设conversion factor为1的话,期货价格=CTD 价格-carry-option value。如果说可交割券只有一只可选,那么就无所谓选择哪只债去交割和选择什么时间交割来,那么这时候carry肯定就等于basis,option value为零,这时候用来做hedge最完美了。但是很不幸,future的后宫佳丽三千,CTD会因为yield变动或者新债发行等各种情况发生变化,今天是债券甲,明天可能就变成债券乙了,读者可以自行google CTD的影响因素,这里就不赘述了。其中,CTD与yield的关系可以用下面那个图形象的表示。



根据前文的公式期货价格=CTD 价格-carry-option value,稍微转换一下option value=期货价格-CTD+carry=carry-basis。因为carry基本上是一个线性的东西,所以option的价值来源于basis的期权属性。还是看上面那个图,对于长久期的债券,可以看到在是利率比较高到水平上才被选为CTD,这时候的basis就是图中那根小红线,但是随着利率下行,这个债券就不再是CTD了,basis由小红线变成了那根紫色线,basis增大了,不过basis怎么也不能为负值,所以这时候basis就展现出了债券call option的性质,随着利率下跌债券价格上涨,basis上涨。短久期的债券的basis同理,只不过方向反了,表现出来的是put option的性质,中间久期的债券基本就是个straddle。跟普通的期权一样,这三个期权也受波动率和期限的影响。
那么basis这个期权性质到底对hedge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主要是影响了future DV01的稳定性。比如在图中的A点左侧,期权价格的斜率是高于对应的CTD的,用CTD的DV01来估算期货,会使期货DV01被低估,A点右侧刚好相反,会使得期货DV01高估,这样在A点这个CTD转换点就会发生DV01的跳变,会影响hedge的准确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计算option-adjusted DV01来进行平滑。首先先框一个利率变动的范围,然后寻找每个利率点上的CTD,换算出对应的期货价格,这样就做出一条期货对应的curve了,某个利率对应的这个curve上的斜率就是经过调整后的DV01了,用这个DV01来计算hedge所需要的期货数量,会有效的降低对冲误差。
当然,除了空头的option之外,还有carry在影响期货的价格,主要是repo rate的影响,不过这个影响比较小,计算也很简单,想精确到连短端利率都不放过的小伙伴可以考虑选用Fed fund future或者Eurodollar future等工具进行hedge,流动性都是比较好的。
码了一下午字,终于可以收尾啦~~总之,天下没有完美的hedging就如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金融是介于人文和科学之间的一项艺术,这门艺术最重要的三个字就是:大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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